建筑科技启示录 | 时氪涌动

文｜秦明

封面｜视觉中国

建筑产业的数字化很难准确被描述，山峰特别高，山谷也特别低。作为一名观察记录者，明显感觉到未知带来的迷茫感。很多人都在狂奔，不知道跑向何处，既担心又希望遇到麦田里的守望者，拉住可能奔向悬崖的自己。

建筑科技与商业，一个永不过时的命题。近期，在建筑时氪以此为主题的闭门交流活动中，参会嘉宾分享了大量真知灼见。 在这篇近2W字的精炼内容中，方法论与经典案例相互补充，也存在一些没有结论的观点碰撞。

为了便于阅读，我们把内容分为五大部分。

在产业运作的另类视角中，投资人曾宇峰向大家分享了他看到的，国内建筑生产模式与国外市场的结合思路。在海外土地私有化的一些环境中，由于土地持有方开发能力有限，可以把国内这种极致的专业化分工模式降维套用到海外项目中。

在商业模式创新难题中，投资人张宁分享了数字化创新的实践思考。在他看来，现在要做创新，其实要先了解传统的商业模式到底是怎么样的，它们是由什么组成的，是怎么进行利益分配的，要尊重传统的商业模式，尊重现实客观条件。

在建筑产业互联网中，建筑央企高管张江波提到不能忽略行业资源供需错配的问题。如果能够实现系统化和网络化连接，打通底层数据和行业共享机制，那么点状应用所能创造出来的价值就会达到本身价值的3-5倍。

包括产业从业者谭业霖分享了自己在建筑供应链管理的见闻感受，投资人张宁也对装配式建筑、建筑材料的问题做了回应补充。

在数字化纠缠章节中， 某云服务商建筑数字化CTO 包立锋分享了自己对建筑业数字化方向的判断思路，往往那些有专业眼光越早介入，主动面对数字化难题的企业可能会看到更多惊喜。投资人张宁与建筑科技媒体人孙彬也分享了几个启发性的经典案例与背后的成功逻辑。

最后在机会启示录中，张宁与软件行业从业者方海存交流了安全领域的机会。有时候，不一定要做一些非常复杂的系统，从人性角度出发，用最简单的方法也可以解决问题。

本篇内容仅代表嘉宾个人观点， 以下是部分文字实录，经建筑时氪秦明编辑， 也欢迎大家文末留言分享些许感受。

产业运作的另类视角

观点分享：曾宇峰，产业投资人，从事建筑设计及工程行业近30年

建筑产业中每家企业做数字化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模式，它们的区域特性、专业经验和专注度各不相同，其他人不一定能够按照别人成功的模式去复制，只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

在这个话题里面，我想讲一个更高维度的问题，就是整个产业的运作方式，它是单体或单向性的，还是多维立体性的。如果只是从一个单点看问题，例如站在只为了服务好甲方的角度, 会发现它总是存在供需不平衡和困难，但是如果从一个更高维度看它的整个循环，就会发现它的需求和优势在哪里。

在设计阶段，设计师会考虑甲方的需求和预算，提出合理的方案。在施工阶段，施工方会根据设计方案和施工标准进行施工，解决现场的各种问题。在运营阶段，运营方会关注施工质量和安全性，并进行维护和管理。

这些环节中都会因角色转变而遇到困难和矛盾，产生的原因往往除了信息不畅通和协作不顺畅造成的, 更重要是角色转变所产生的营运改变。 各个环节之间也没有形成一个高维度有效的信息传递和反馈机制，导致了信息的屏蔽和误解, 导致浪费时间、人力、物力和资金, 影响整体创价价值。

比如在运营过程中，参与方可能不太清楚施工阶段做了哪些事情，以及它们跟运营有什么关系。这就造成了一种障碍，如果基于这种认知去设定建筑科技发展的话，它的价值就只能在某个节点上体现，而不能贯穿整个流程产生更大创价, 甚至是贬值的流程。

现在为什么这么难呢？因为每个节点上都有很多人在做同样的事情，导致了内耗和内卷的现象。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如果只是在一个单一或单向的赛道上努力，最终还是会被淘汰，我们必须要跨界思维去寻找新的价值点，提升产品和服务的关联性和差异性, 找出现在及未来自身价值。

做一件事情，并不是只是单纯地按照自己的框架去做，而是要考虑到自身赋能的上下游的整个框架，这样才能把整个操作体现出来。

我举一个我们的例子来说明，我们主要以私募基金的模式投资海外房地产项目，就是跟那些在海外拥有土地的华侨合作。他们大多没有设计、建造、运营、开发的能力，只有土地，甚至钱也不多。所以他们有一个刚需求，就是如何改变他们的资产状况及创价，这是他们面临的一个困难。

那他们能不能在当地找到地产开发性的解决方案？基本很困难, 有能力的开发商都以卖断土地的模式开发, 地主根本没有主动权。但是如果他们遇到我们用国内的建筑生产方式进入他们的领域的话，国内这种极致的专业化分工对他们而言基本上算是对当地房地产开发降维打击了。无论从规模、设计、科技、产品、运营等方面，他们都不是我们中国速度的对手，我们可以给当地业主带来一个全新的框架的共同开发体验。

在这个过程中，从一级土地开发到二级土地开发建设，再到运营、资产化、资本化，是可以不断地对资产进行迭代和升级，最后形成了到数字资产或者金融资产。这个迭代过程创造了很高的迭代价值，有了这个价值的基础，我们就可以把中国的建筑模式套用到海外的利润点上。

这个系统在操作的时候，由于我们面向的是海外市场，相对于海外的竞争对手，我们是一个超越型跨区域的力量。但是如果是做国内的项目，我们就会面临很大的内卷压力，因为每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一个项目可能有几十家去竞争，拼的只是价格，或者是为了拿到这个项目所付出的精力、时间和成本，这些并不一定比海外低，甚至可能更高。

所以我的看法是，在选择项目和模式的时候，要从一个更大的维度和格局去看，我们到底是在一个有利的环境还是在一个消耗的环境。再者，当要把这套东西落地的时候，要考虑到使用者和最终用户的需求和反馈，他们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创价产品或服务。

有时候我们可能只是解决了第一层的问题，就是接了一个单子，提供了一个服务，赚了一笔钱，但是这个价值没有在使用者和最终用户那里得到提升和认可，那么它就没有创造出真正的价值。而如果没有真正的价值的话，从资本的角度来看，就看不到这个项目的持续性和发展性。对我们基金来说，投资这样的项目是很危险的。

商业模式创新难题

观点分享：张宁，产业投资人，30年建筑行业老兵

曾总分享了他的经验和想法，我也借这个机会谈谈我的一些思考。我也曾经在香港工作过六年。刚才曾总提到了一个问题，就是好环境或者坏环境，我们要不要跨界到海外或者海外与国内结合一起来发展。

在这些问题上，我觉得我们要尊重现实。我们现在做数字化创新，实际上希望通过数字化来实现商业上的创新。但是在建筑行业里面，商业模式的创新，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因为传统的商业模式是在一个环境当中长期形成的，整个行业里面的所有参与者经过了多年的反复博弈，最后稳定下来的，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交易模式和交易结构。这样就形成了每个人在产业链里面各自占据了一个自己的位置和角色，然后跟上下游通过合作完成交易，并且完成交付和支付。这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现在要做创新，其实要先了解传统的商业模式到底是怎么样的，它们是由什么组成的，是怎么进行利益分配的，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当初自己在香港工作的时候，身边也有一些案例。

比如说国内的一个央企到香港去接一个工程项目，这个项目是外国公司牵头组成的联合体去投标的，后来因为竞争很激烈，外国人觉得项目成本已经承受不住了。而这家央企看了报价，竟然觉得太高了，说还可以把造价再压低30%，结果他们一起中标了。

但是后来在执行过程中，遇到了很多麻烦。因为香港当地的游戏规则有很多约束条件，比如说涉及到施工方案的审批，这个流程不是像国内那样可以“先斩后奏”。国内的话，你可以先开始工程，然后再去报审施工组织设计，只要不影响工期就行。但是香港那边非常讲究这个流程，必须要先审批后施工。还有一些必要的措施和要求，导致很多成本其实省不下来。最终这家央企在一个错误的估计下，报了一个错误的价，执行过程中就很困难，进展很慢。

包括现在做数字化创新的事业中，其实也是类似的情况。我跟很多团队交流过，他们一开始都说要颠覆传统的产业，因为建筑产业太落后了，效率太低了。他们想用数字化的思维来做新的产业。但是实际上后来都遇到了很多困难阻力。我觉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没有尊重传统的商业模式。如果不了解这些问题，我们就很难做出真正有价值和有影响力的创新。

我也看到了一些数字化创新的成功案例，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找准一个适合自己的切入点，无论是上游还是下游，为产业链上的客户解决一些传统管理模式和技术条件下无法解决的问题，实现降本增效。当客户看到效率提升后，就会愿意为这种创新付费。在这个基础上，他们再沿着产业链向上向下拓展其他的环节，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这是一个比较有效的方式。

至于所谓的降维打击，现在还很难说清楚。现在的数字化技术确实有很多先进的地方，但要想让传统的建筑行业接受和使用，就需要有一个合作的过程，要跟传统的建筑行业里面的人员去合作。这个过程中要通过一些事实和可交付的产品，让用户体验到数字化的优势和价值。

目前建筑行业最缺少的是数字思维。很多人的从业经历中，很少用数字化的技术手段来解决问题，所以他们对数字化系统非常陌生。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小产品，让他们先体验数字化的优势，激发他们的一些启发，让他们了解到数字化产品能够帮助他们提升业务效率。

我们也看到了，新的应用场景往往就是由用户自己提出来的。现在有一些用户在使用了我们的产品之后，发现原来这个数字化工具能够解决这样的问题，能够这样去使用。然后他们就会提出另外一个问题，看看我们能不能一起解决。这样就带来了新的机会，我们的数字化团队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再去延伸和优化我们原来的产品，这是一个比较好的方式。

总之，尊重传统的商业模式，尊重现实客观条件，然后在用户那边先找到一个立足点，再去考虑我们怎么样才能在生存的条件下，优化我们的商业模式。

其中也要明白，优化商业模式其实就是调整相关利益之间的交易结构。原来的交易结构已经稳定了，我们作为数字化团队要进入其中，就必须要把原来的交易结构重新进行一个重组，在其中给我们自己留出一个位置。那么为什么能够留出这个位置呢？就是我们为用户创造了一些增值的地方。这是我们一直在说的，也是我们现在应该要做的事情。

建筑产业互联网

观点分享：张江波，某央企高管，超20年产业互联网从业者

我最早是在中国航天从事制造业工作。在我工作第二年的时候，也就是两千年左右，中国航天就开始使用三维软件，比如用ProE来设计航天的各个子系统和零部件，甚至整机。工作第五年的时候，就开始使用PLM这样的平台来进行整个航天整机的虚拟设计、测试等。

在制造业里面有一个BOM的环节，这个环节其实非常关键，它是连接设计和制造的一个重要的要素。制造业里面有一个专业的岗位叫做工艺员，他们的工作就是把设计方案变成现实。在建筑行业里面我没有发现一个类似BOM的环节。

如今，我也在想，我们能不能用航天的管理方式来做我们的工程，一个火箭、导弹、飞船、卫星，它们都是由上万家甚至几万家企业共同努力完成的整个成品制作过程。相比于建筑行业而言，航天领域要复杂得多。那么为什么我们能够保证航天器、火箭和导弹在发射时万无一失呢？甚至“万物零失”的要求。

而建筑业为什么会陷入现在这样一个状态呢？很多人都说它是被上帝遗忘了的行业。我们在信息化、工艺水平和其他各方面都普遍较低。最近我在分享我的一些观点时，特别指出了建筑业存在着几十条问题和弊端。事实就是如此，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我们行业应该如何改进和发展呢？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现有的模式，无论是工程局的商业模式、工程管理模式还是项目实施方式，都与制造业相差甚远，尤其是高端制造业。像航空航天、汽车船舶等领域都已经实现了从工业3.0到4.0的转型，相比之下我们现在的建筑业还处于工业1.0的水平。

如今，我之所以想要打造一个产业互联网平台，是因为我在制造业看到了工业互联网对制造业发展起到了关键作用。其实在信息系统理论中有一个定理。如果点状应用不能形成网络和系统化整合起来，它们所能发挥出来的价值只有本身价值的10%-20%。而如果能够实现系统化和网络化地连接起来，并且打通底层数据和行业共享机制，那么它们所能创造出来的价值就会达到本身价值的3-5倍。这就是一个核心问题。

建筑产业互联网对于我们实现智能建造至关重要。我把它比喻为一个神经网络，它能够连接上下游各个环节和参与者，就像一个产业路由器一样。我们并不缺乏资源，只是资源之间存在分配不均衡和错位。

有时候我需要某种资源却没有得到，有时候我不需要某种资源却浪费了很多。我们需要把这些资源要素都变成数字化对象，在产业互联网平台上实现有效的协调和对接，让需求方能够及时地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我认为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就像刚才老师所说的，我们现在要通过数字化来实现降本增效目标，但是我们现在使用的BIM技术真的能够帮助我们达到这个目标吗？恰恰相反，它反而增加了项目的负担。我们每个项目都要花费大量的资金去购买软件，甚至还要请专业的咨询单位来协助。它们真的能够为我们带来显著的成本节省吗？

根据我的经验，我参与过很多BIM咨询项目，不仅有企业级别的，还有行业级别的，涉及各种标准方案。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BIM项目能够让我们的企业实现降本增效。大多数同行也都没有这样的经验。这就是我的一些看法。

我认为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要打通我们产业链上目前存在的供需错配和错位。从产业互联网的角度来看，不仅要关注供应链，还要把建造过程中的所有要素，包括场地、工厂、人员、材料、物资、设备等都实现全面数字化，然后通过产业互联网来实现有效的协同协作。

如果我们能够借鉴消费互联网目前比较成功的一些经验和做法，比如滴滴打车、网约车或者 Uber这样的模式，将它们移植到我们的建筑产业互联网上，我觉得会有很大的进步。但是我们行业里很多企业想尝试这样做，却没有取得成功。

没有成功的原因是我们没有真正找到和解决我们建筑行业的难点和痛点。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劳务问题。可能业内大多都在研究设计方案和施工方案，对劳务问题不太了解。但是大家知道吗，劳务和物资是我们建筑建造过程中最主要的成本支出。我估计我们行业里研究这个问题的人很少。物资供应和现场需求之间也有很多困惑、痛点和难点。我估计研究这些问题的人也不多。这些才是我们真正需要关注和解决的核心问题。

我们要做好建筑行业的数字化，不能忽视一些核心问题，而只关注一些表面上看起来高大上的东西，比如什么看板、动画之类的。这些东西并没有真正解决建筑行业的难点和痛点，只是给人一种美观的感觉。

比如有的建筑机器人厂商产品做不好？主要是因为急功近利，没有深入分析行业的问题所在，而是盲目地追求技术创新。我们不能只是头疼治头，脚疼医脚，而是要系统地梳理清楚建筑行业的数字化转型需要解决什么问题，采用什么方法，达到什么目标。这才是关键。

秦明追问：你觉得建筑产业哪些企业在数字化层面做得会好一些？

关于建筑行业数字化转型方面做得比较好的企业，三年前我可能会说是广联达。经过最近两年的探索和观察后，我发现我们建筑行业还有很多其他方面需要关注和改进。我们可以从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两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

从产业数字化角度来看，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的企业有万达、中国电建华东勘察设计院和广州地铁等。其他企业相比之下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从数字产业化角度来看，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的企业我觉得很难说，因为我了解到很多数字科技公司都面临着各种困难和挑战。

比如广联达，我跟他们交流过很多次也研读过他们的报告，他们除了造价业务之外，其他业务都是亏损的，包括智慧工地、数维设计等等，只有造价业务有95%以上的毛利。我现在很难再推荐出来一个在建筑行业做产业数字产业化做得比较好的第二家公司。

所以说我们现在的建筑行业正处在一个转折点，这个转折点就是大行业的信息化、数字化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而我们的数字科技公司是否能够在这个阶段找准自己的定位呢？ 我刚才跟我们的同事在吃饭的时候就在讲，作为一个人来说，我们是微不足道的，我们的发展最重要的是要找准行业发展的脉搏，找准这个节奏，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只有恰到好处地进入这个行业，顺应大势，我们才能像很多企业一样走得更远。

总而言之，我认为一个有发展前景和行业地位的公司一定要有自己核心的技术体系和产品。比如广联达，它能够把造价业务做到这么好，我们其他公司都应该反思。为什么广联达能做到而我们不能？你不要说他有什么关系，有关系你也可以去建立关系。

其实需要反思的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做成第二个广联达？我们很多做造价软件的公司都想成为第二个广联达，但是大家都没有看清楚广联达之所以成为今天的广联达。

还有我们整个行业里面，我们的SaaS化软件，在全国不仅仅是建筑行业，包括制造业和其他所有的行业，做SaaS成功的企业并不多。我不知道大家对这个情况了解多少，我研究过一些比较成功的案例，发现有两个代表性的企业，第一个就是金山的WPS，另一个就是广联达，这是根据我们机构和评级市场的分析判断的。

他们的成功秘诀是什么？就在于海量的用户，只要用户基数足够大，就能占据市场优势。比如在造价软件领域，广联达有200-300万的潜在买家，能够垄断80%-90%的市场份额，而且通过SaaS化的模式，采用订阅制来收费，这保证了它的高毛利率。但是同时，这种模式某种意义上也“扼杀”了造价软件行业其他公司的发展空间，以及造价行业数字化发展上的一些新模式的探索和动力。

我最近在造价方面做了很多研究，包括全过程咨询、全过程造价，还写了国内第一本工程总承包EPC造价管理的书。其实我们行业早就应该进入BIM算量计价的时代了，这个事情我们提了多少年了？但是现在实现了吗？为什么没有实现？大家有没有想过背后的原因？

观点分享：张宁，产业投资人，30年建筑行业老兵

我也谈谈我的一些看法。张老师您刚才提到了几个问题，我也很有共鸣，就是我们很多点状的应用没有形成网络化，整个系统的价值就很低。这一点，阿里巴巴曾经提出过一个叫“点线面体”的发展战略。其实，在做建筑行业数字化的过程中，我们比较忽视的就是点线这个基础工作，而这对于很多平台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我们不能忽略这个过程。

因为我们现在应该清楚地知道，我们开发数字化产品的目标用户是谁，我们要了解我们行业中最大的用户群体的需求和痛点。你刚才也说到了这一点，我们要深入分析他们遇到的问题背后的原因。然后，我们再有针对性地开发一些产品，目的就是为这些用户提供赋能，解决他们的问题。然后再把用户之间连接起来，形成点与点之间的连线。当很多线交汇在一起时，就会形成一个面。最后就会形成一个网络。

我今天不谈具体的项目，因为涉及到公司内部的保密要求，但是我已经看到了，有些产品在为点状用户开发成功之后，他们在后台数据中发现了用户之间自己形成了一些小网络，这个网络已经开始显现了。这就很有意思，可以再去挖掘背后的机会。

这个网络形成之后，很多应用其实是用户自己衍生出来的，这就是我认同的，一定要形成网络，否则整个数字化产品的价值就会打折扣。所以我当时也提到了，我们现在做数字化产品开发，最主要的就是抓住两个方面，一个是用户，一个是数据。很多来找我融资的团队其实这两点都回答不清楚，因为他们的产品很多交付完之后，就只收取一些运维和升级的服务费，没有留住数据流。而现在大家都意识到数据是资产，都不愿意放手。

第二就是平台上有多少活跃用户，这个团队基本上也不掌握，这就带来了很大的问题，就是产品开发下去只是一次性的交付，他们自己没有留住用户，没有留住数据，后续怎么发展？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另外说到我们工业从1.0到4.0的转变，这也是我们行业内一直在讨论的一个主要话题。这个话题其实从装配式建筑开始就已经讨论了20多年了，但装配式建筑一直做不起来。这个背后的问题就在于我们一直认为可以实现工厂化，但工厂化的前提条件就是要标准化。标准化在我们工程上其实一直没有好好解决，就像我们现在造汽车一样，如果汽车所有的零部件都不是标准化的话，我相信现在的汽车工业不会做得那么大。

而现在我们建筑行业其实就是这样，大家都想要去做标准化，但又各自搞一套。我们现在很多集团公司都在做标准化的工作，但你一看他们的标准化，各搞各的，并没有形成统一，都想一统天下。我掌握了这个标准之后，你们大家都要遵循我的标准，那么掌握这个标准的就能够享受最大的红利，但实际上这是非常困难的。

我们在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我们行业很难实现一个统一的标准化，除非有像美的、海尔、格力这样的行业龙头，他们在细分领域占据了市场主导地位，自上而下带动了一系列的产业链，围绕着他们可以推行一些标准化。在这个基础上，下游的配套企业也可以跨领域拓展自己的产品，打通其他渠道。但这需要一个过程。现在我们行业的标准化工作很难推进，已经推了20多年，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大家都是在局部做一些工作，没有形成一个共同的思维方式，这是我们后面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另外就是广的案例，其实值得我们借鉴，它给我们一个启示，就是它为什么会成功？首先就是我们建筑行业当中数据最多的是什么？那数据最多一个是财务方面，一个就是造价方面，首先它抓住了建筑行业数据最多的造价领域。其次它在策略上有所突破，当时一些友商实行了免费策略，借鉴了互联网的思路，但后来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也导致在市场上形成了一个分水岭。另外还有一个就是广在北京与政府合作制定了建筑行业的标准，这个是走得很紧密的。行业标准制定好以后，政府也相当于是帮他们站台了，这样就导向了广的快速发展。

最近我也跟他们做了一个交流，我发现他们现在就是基于他们手上的客户群体和海量的数据在整合产业链，投了很多相关的企业，也有自己的投资平台。我看他们就是根据数据去投一些有潜力的公司。至于为什么这些公司有发展前景，这个其实大家不一定说得清楚。但是从数据上看，这些他们投资的项目比其他生态里的项目有一定的优势，有一些潜力，所以他们投了。这个至少是目前他们的一些策略，大家可以探讨。

所以我刚才说了，如果我们要做数字化转型，那么抓住用户和数据是关键，未来的机会可能就在用户和数据指引的方向。如果我们能够抓住这两个要素，后面的机会可能会更大，会告诉我们这个水会往哪个方向流。

观点分享：谭业霖，产业互联网从业者

大家好，我们的背景是建筑材料贸易商。张老师刚好提到了材料这个板块。我个人认为，在建筑产业数字化这个板块中，一个比较大的机会应该会是在供应链管理。因为传统的链条上涉及到终端施工单位、材料商、运输车队以及生产厂商等多个角色，而且它们是相互独立的环节。还有第五个环节，就是业主，比如一些政府部门，他们希望能做到更好的监管。比如广州的住建部已经中标了全国一个智慧建设的试点城市，也在推行这么一个事情。

我认为如果从材料质量管理的角度来看，供应链上的切入应该是一个更好的环节。因为材料最直观地绑定了整个施工单位的资金，包括项目到了末期的完结验收结算都与材料这个板块息息相关。所以这一块对于整个项目来说，可以说是命门所在。

观点分享：张宁，产业投资人，30年建筑行业老兵

我们一直在进行建筑材料方面的投资，但这确实非常困难。其中涉及到几个问题，比如建筑材料的质量控制和供应链管理，以及数量管理，这其实是三个不同的问题。

在建筑材料的质量方面，这是一个非常不透明的问题。有人来找我融资，他们说他们的油漆涂料很好，但我怎么知道呢？所以现在大家看到的很多材料都是品牌的，这是用时间和金钱打造出来的口碑。比如说建筑防水，我们叫某虹。但为什么他现在也很难发展呢？因为市场上有很多同类产品，大家用他的产品去送检，但实际上在工厂使用的很多材料来源不明。这就造成了很多问题。

供应链管理其实并不一定容易打破。其中，项目经理和供应商之间其实有很深的利益绑定。这并不是说你的材料好，你就能进入这个市场。原来的很多规则，特别是一些耐用商品，反而很难到达用户手中，因为它破坏了他们原来的利益链。你减少了他的交易次数，那他等于减少了他拿回扣的次数。所以做材料你要想办法让用户通过你的平台能掌握到质量。除非你能建立起你的信用，用你的信用去做背书，让用户接受你的口碑。但同时还要考虑到现实中的很多规则。

观点分享：谭业霖，产业互联网从业者

张老师，您的观点非常准确。实际上，从2015年开始，这个行业就有很多前辈开始尝试产业链路和交易的平台化。他们也在尝试推进集采的方向，但目前遇到了很多困难。正如您所说，涉及到的问题很多。但我们看到有些企业他们的做法是避开一些与利益强绑定的问题，比如在不涉及金额的情况下，通过提升效率这样的方式来降低一部分成本并切入市场。

我认为在这个板块中，找到一个小而精准的切入点是非常重要的。重庆一家企业就是采用类似的模式，从质量控制或物流效率管理等方面切入这个赛道，然后等拥有了一部分用户企业，并获得了一定的市场认可后，再去延伸到涉及交易的板块。因为如果一开始就涉及到交易，就像张老师说的，可能会触动很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影响灰色地带的部分。

数字化纠缠

观点分享：包立锋，某云服务商建筑数字化CTO，20多年行业研究

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一些体会。某种意义上，建筑业的数字化转型是为了服务于建筑地产的主业。那么建筑地产的主业到底需不需要、哪些地方最需要数字化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今年的房地产头部企业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数字化对于销售增长、提升去库存率等方面还没有看到明显的作用，这也让经营管理层疑惑数字化对企业竞争力排名提升的真正显性价值是什么。

也就是说，在建筑地产主业的竞争中，数字化是不是关键的支撑要素？作为从事数字化业务的人员，我们应该对这个问题有一个相对清醒的定位、基于定位找到切入点。

我想谈一谈建筑业数字化转型问题。建筑业的数字化转型本身的复杂度是相对于任何一个行业都要高的。从全球范围来看，不仅仅是中国，无论是美国、欧洲还是日本，建筑业的数字化程度都相对于其他行业落后，主要原因是建筑业的数字化涉及到多个环节、多个参与方、多个系统，难以实现标准化和协同化。

很多老师也提到，我们不能简单借鉴互联网行业的经验，尤其是消费互联网行业，它是一个典型的单一产品，面向所有用户的，标准化程度很高。比如说用的网购平台，在全球的任何一个地方基本上都是同一个互联网销售平台，没有区别，所以说这实际上电商是一种简单系统。而现在的产业互联网，如果只是建立在产业要素互联、交易撮合的层面上，它也相对简单。比如说农民工管理问题、造价问题等，它们实际上还是一个单一系统，复杂度不高。

面对产业要素互联，要真正体现建筑业的数字化，实际上就是要实现建筑生产过程的重构。这个过程可能会涉及到人、工具、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重构。相比于任何一个工业制造业行业来讲，它的复杂系数要大很多。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搞建筑业数字化的人应该认识到它的难度和复杂度。在难度和复杂度的背后，如果能够逾越某个领域的障碍，就可以收获客户痛点问题到商业价值闭环。

那么，如果瞄准这个目标，可以看看谁最着急搞数字化工作呢？谁如果没有数字化工作，就有可能面临停业或者倒闭的风险。因为建筑业本身是一个巨大的行业，它有子行业。在这些子行业中，谁最着急？谁最有可能把数字流给它真正去串通，在海量的市场中一定能够找到愿意做数字化革命的先行先试的力量。

如果中国真正有一家通过工业化实现标准化，同时也能够满足建筑地产项目化的监管要求，通过数字化提升企业生产效率和管理水平，那么它的财报拿出来将会更加亮眼，大家可以去分析它的经营性利润、效率和产品质量。相信标准化的产品最容易提升质量，规模化能够带来成本降低，通过数字化，推进高性价比的建筑产品和服务将获得更多市场。

如果中国有一家企业真正走出来，那么它在竞争中就会有优势。只要有一家企业走出来，未来未来将引领和带动更多的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实现行业的转型升级。大家可能要去真正关注一下，从主业是建筑地产的企业当中谁有可能真正走出来，它的背后一定会需要一个数字化的力量去服务于它。

这个数字化的服务力量，刚才大家也提到了，就是BIM。我认为不能因为大家没有用好BIM而否认 BIM。BIM作为建筑业数字化的代名词。你否定了 BIM，某种意义上就是对于建筑数字化这个事情的否定。我想大家都不愿意做这样的一个结论和推断。那也就是说未来，在数字化这一块，一定会有一个类似于企业依托于主业的企业，真正把这东西孵化出来。

现在建筑地产的总体经营环境实际上大家觉得是不好的。但是我觉得还没到最危险的时候，如果真正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一定会有真心去拥抱数字化的企业才能把数字化以及相关应用和产业真正孵化出来。但这个事情是不是就是一直等下去？

我也学习了张老师的分享。实际上就现在这个阶段，就好像投资一样，到底是A轮、B轮还是C 轮，还是再到企业已经上市了之后去投资。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我觉得往往有专业眼光越早介入，同时跟主体实体企业共同去面对数字化难题时可能会看到更多惊喜。

观点分享：张宁，产业投资人，30年建筑行业老兵

我这里回应一下包总的想法。在我看来，产业数字化现在已经形成了一个趋势，数字将来成为我们行业的核心生产力，不需要论证。现在大家从整个行业已经达成了共识，所有大企业都在往这个方向砸钱，建立自己的数字化平台，这是一个很明确的事情。

另外，早在2013年，我们研究的课题就是大数据将来做成了之后，商业模式到底如何去创新。当时我们完全没有经验，但是这个课题一路做下来，现在实际上可以回答了。

我们当时的课题结合数字化运维平台一起去做。当时某集团的主营业务分两大板块，即施工与运维。施工板块是数千人，每年能够完成大概几百亿产值，实现十余亿的利润，而运维板块的人数为1.5万人，是建筑板块的3倍左右，但产值仅为10~20亿，利润只有几千万元，这是非常大的一个反差。

当时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做数字化，那后面会有什么商业机会？当时一直没有想通，但是现在已经看到了一些曙光。我们说通过数字化之后，运维系统首先带来几个后果：

一是数据透明了，市场竞争更公平、有序。原来我们要去拿运维项目，竞争非常激烈。比如说某大桥项目，某集团的报价，一年是数千万的运维费用，作为地方国企也只能说是保本。但是民营企业来投标，它的价格要降低10%-20%。按照竞争规则，肯定是给民企去做了。

有意思的是，民企却能够在降低10%-20%的基础上还能实现盈利。在传统模式下没法用公平透明的方式去评估运维成果，更无法解释导致成果的原因，大家会看到很多路坑坑洼洼，这就是后果。

现在数字化之后，所有道路养护状况用五颜六色标识就可以一目了然。因为整天都有自动巡检车在道路上巡检。所有震动路面裂缝全都很快地通过数字化设备记录在案，并通过评估系统转化成颜色标注在大屏上。所以路政局一看就知道哪一个路段做得怎么样。这是一个后果，对我们的竞争格局带来了一个转机。

第二，能够实现精准养护。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这样会使得我们成本有了很大的优化，路面状况也好了，就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最终带来的结果就是有机会用优化后的成本去拿更多的项目。

第三个就是有机会低成本扩张，用数字化平台实现远程合作。 现在我们可以通过平台输出技术，输出管理和服务，进而可以把创新的盈利模式再开放给合作伙伴，用这个平台帮助他们降低成本。 这样对某集团来说，最终在成本不增加的情况下，业务却可以成倍地再提升。

假设项目的利润率都不改变的话，运维板块的产值和净利润数值却可以大幅度提升。已经有案例，可以论证到养护行业都能够通过数字化提升效益，那么我们建筑工程行业、施工行业其实也一样可以实现。我们需要通过一些具体的点上的应用来逐步推进这件事情。

观点分享：孙彬，建筑科技媒体人

感谢大家的精彩分享，我受益匪浅。张宁总的采访和文章也研读了好几遍，以及《伟大不能被计划》这本书，我都仔细阅读了，深有感触。我想跟大家简单聊一下我的一些看法。我在建筑行业有八年左右的经验，走遍了全国各地，发现我们很难像描述互联网行业那样，准确地描述中国建筑行业的数字化水平。因为建筑行业的差异太大了，因为它的山峰特别高，然后山谷也特别低。我自己总结了两个维度来看这个问题，跟大家分享一下。

第一个维度是我们做数字化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管理效率和降低成本，还是为了解决客户的痛点和需求？这是一个维度。在我的观察中，普遍来说，前者比后者做得更好一些。按照投资回报率来看，可能就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样才能更有效地赚钱。

第二个维度是我们做数字化所处的层面是什么？是项目级还是企业级？项目级就是针对具体的项目，它是能回到一线去的。企业级我看到比较多的其实还是一大帮人给领导干活，积累了很多数据，填写了很多表格，引入了很多工具，最终的目的都是让领导的决策更有依据。

从这两个维度看建筑行业的数字化，我发现前者又比后者都做得更好，所以我画了一个四象限的图，给自己提高效率的项目级数字化，这个探索的比较成功，给客户解决问题的企业级数字化，这个探索比较困难。

前段时间我们在北京举办了一个线下活动，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个小故事。这个小故事跟张宁总今天分享的一个观点有关，就是客户和用户不是一回事。他们在项目级的数字化探索中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就是如果只关注给钱的人，而不关注使用的人，那么数字化就会遇到很多阻力。因为使用的人会觉得很痛苦，不停地填数据，甚至被逼着造假。他们会用各种理由来反对数字化，说平台不好用，环境不好，别人不配合等等。所以他们后来就改变了策略，去找一线的老师傅和终端用户去聊需求，去解决他们的问题。

其中一个故事是这样的。某企业最初为学校做一个数字化项目，首版是一个BIM模型，但是学校表示他们无法使用，因为他们不懂这个模型。于是，他们在第二版中做了轻量化处理，将BIM模型与一些常见的BI大屏报表等打包给学校，但学校仍然表示没有用处。他们说这玩意我没啥用啊，就整个校区我俩保安就一天转一圈，我也转过来了。

后来，他们与学校进行了深入的交谈，最终开发出了一个“平战兼用”的智慧管理平台。这个平台的一部分是为人防办做整个人防设施的设备管理和空间管理，通过物联网设备采集数据，保证设备正常运行。另一部分则是为学校日常使用设计的。他们解决了学校家长接送孩子时路面拥堵的问题，通过在地下空间设置六个闸机口，并利用人脸识别技术，让家长知道孩子放学的时间，并在大屏幕上显示孩子放学还有多长时间。

同时，他们还设计了一个开放的公共停车区，并在入口处设置了识别车牌号的功能。此外，他们还考虑到冬天的寒冷天气，特别在地下设计了一个有暖气的儿童活动等候区。如果孩子先放学，家长的车还没到，孩子可以在这个等候区等待。同时，他们还做了一套室内环境品质监测系统，保证孩子等候的环境质量。这个故事充分展示了他们如何通过深入理解用户需求，不断迭代和优化产品，最终开发出一个既满足学校日常需求又能应对特殊情况的智慧管理平台。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想要表达的是，建筑行业中存在大量的特定需求，这些需求并不能简单地从一个场景转移到另一个场景。例如，内蒙古学校的家长接送孩子的需求也不能直接应用到新建的大楼中。我们面临着大量的点状需求未被满足的情况。同时，我们也看到，在项目级别上，为单点提供增降本增效服务的工作做得相对较好，但也非常辛苦。因为我们很难研究出一套通用的解决方案来解决所有人的问题，只能一个点一个点地去解决。

然而，我也注意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很多人在做数字化管理平台时，并没有充分考虑用户需求。他们可能会觉得自己的产品很高科技、很厉害，但如果用户没有这些需求，那么这些产品就无法得到应用。

反过来看，我们可以从这些故事中得到一些启示。虽然我们不能直接抄袭别人的案例，但是可以借鉴他们的思路。比如说，我们可以考虑将学校接送孩子时使用的人脸识别技术应用到酒店的客户管理中。同样，港口使用的车牌识别和路径规划技术也是成熟的，我们是否可以将其应用到装配式工厂的运输管理中。

我认为这就像乔布斯发明iPhone时一样，所有的技术其实都已经成熟了，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技术拼接在一起，并找到用户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对于我们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或投资人来说，我无法评价这种现状是好是坏，但这确实是我近期观察到的一个现象。

观点分享：张宁，产业投资人，30年建筑行业老兵

我来谈一下我的看法。我们的产业数字化现在进入了一个有趣的阶段，那就是抄作业。因为大家都急于建立数字化平台，大家都在互相模仿。在这个过程中，许多集成商和数字化团队将其他用户的产品照搬到新的用户那里，但在这个抄来抄去的过程中，我们往往会忘记最初的目标。我非常认同孙总分享的这些案例。实际上，那些没有抄作业，没有地方可抄作业的团队，反而自己走出了一条路。这就是你刚才分享的故事给我们带来的启示。

例如，某城市最早从人防系统开始进行数字化。因为人防部门的人员有限，但他们需要管理整个全市的人防系统，所以他们使用了大量低成本的传感器，包括机器人进行巡检。这样就很容易解决问题。这是用数字化解决人力不足的问题。

我认为，在产业数字化中，最大的机会可能在视觉识别这个领域。因为我们看到现在视觉识别技术非常成功，也很成熟。上下游产业链其他领域也非常配套齐全，非常成熟。我也注意到一个现象，那就是海康威视在所有的产业数字化中都有所涉及，并且围绕他们的视觉设备进行应用的案例也特别多。

在我与一些团队交流后，我们有了一个想法。尽管我们常说世界在变，但有一样东西始终不变，那就是管理的基本逻辑。无论我们如何进行工程，都需要人去管理。人们需要亲自走到现场，用眼睛去巡视，发现问题，然后收集信息，进行问题分析，做出决策，并发布指令。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眼睛是整个管理过程中最主要的信息来源。而视频系统在未来的产业数字化中，也将成为最主要的数据输入端口。现在我们已经有很多点上的案例，比如使用监控设备识别禁区、高空危险源、人员安全装备等。

我曾与一个团队讨论过，是否可以进一步扩展视觉识别的应用，将其变成工程领域一线人员的主要手段。例如，城市城管使用执法记录仪到现场处置问题，并通过平台让市民进行举报，这都是非常成功的案例，这些都可以应用到我们的工地上。

此外，曾有个项目经理开发了一个非常简单的APP。它让一线员工发现违章行为时拍照并上传到APP上，然后进入管理流程。这个过程非常简单，甚至不需要写任何文字。只需拍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位置、时间等信息就会自动发送到下游。然后安全主管在上面进行审批后，进入管理流程，并对当事人进行处罚，罚金中提取5元到10元给举报人。

这个非常简单的APP一上线就吸引了大量活跃用户。因为大家都觉得这个事情很简单，只需要知道安全违章行为，然后拍照上传就行了。被罚款的人知道自己被工友举报后，也会开始抓别人的违章行为。这样一来，工地上的安全帽问题很快就解决了。然后工人们开始举报其他违章行为，比如服装不符合标准、电焊工没有穿专业工作服、高空作业没有安全绳等。

我认为这是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应用。它通过让员工自我教育和相互教育解决了安全违章问题，并以点带面地推广开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商业闭环。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案例，说明我们并不一定要做非常大的事情才能实现产业数字化。

机会启示录

观点分享：方海存，某软件企业从业者，20多年建筑行业老兵

我毕业后就进的中建三局，从技术员做到项目总工，之后进入某软件公司做BIM相关的软件和平台。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迷茫，觉得建筑行业目前连信息化都没做好，直接进入到数字化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之后经过与多个国央企的合作，逐步认识到数字化可以在项目中逐个击破。

虽然整个建筑行业的数字化水平很低，这个与建筑行业的发展模式有关，但是在局部的一些点上，机会越来越多。就像这两年我们一直在研究落地机电装配这一块，从给企业定制提升预制建模效率的工具端软件开始，到企业需要我们与工厂的EMS加工系统打通，然后再把系统延伸到施工现场安装，逐步实现机电BIM的一模到底。这个路径好像是通的。

只要我们针对某一个细分领域做积淀，不管是模板、钢筋这些细分项施工都是有很大的机会实现局部的数字化转型。重点还是需要我们都能沉下心来，先抛开BIM不谈，而是从施工业务流入手，多想想怎么提升效率，提升质量，然后BIM的应用才会水到渠成。

需要我们做到什么程度？那就沉到基础业务层面，比如原先传统的机电装配深化设计是怎么做的？怎么样把数据传递给工厂，然后工厂怎么样把做出来的构件传递给施工现场。那这里面我们用数字化方式去进行改造升级，可能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观点分享：张宁，产业投资人，30年建筑行业老兵

信息化和数字化是两个逻辑。确实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它们并不矛盾。我们可以不搞信息化，但仍然可以做数字化。数字化的目的是在这个阶段把数据基础夯实，而数字化的下一个阶段肯定就是要到智能化这个关键。我们现在做数字化是希望通过这个产品真正地把真实有效的那些关键数据留在我们这个系统里边，将来这些数据都是要用去可计算，可计算这个将来的方向就是往智能化方向去发展。

机电设备安装工程已经把工业数字化搬过来，这两者非常相似，而且已经有团队是这么去做了。在上海一个地铁工程上面有一个团队就是这样去做的，先是把管线用BIM模型先建立起来。在施工现场用激光扫描仪把真实的空间数据采集回来，建立3D模型，然后两者就是把它拼在一起，在系统里边做一些构件的切分，然后把数据传给管线生产线。在工厂里边完成加工、预加工和组装，到现场来就非常精准地完成了组装，这其实已经有成功案例了，这是可以去做的。

我与许多数字化团队交流过，广已经做了造价，这是我们产业中数据最多的一个地方。还有很多财务软件也在做财务管理一体化，以后第三个机会在哪里？我认为可能是在安全，因为相比之下安全这里边我们工地上有一笔叫做安全措施费，这是法律规定的，每个项目必须有5%是放在这一个上面的，这一笔费用是可以帮助我们去打通产业数字化的商业闭环。

之所以选择“安全”，如果我们关心这个行业，就会听到每年都在强调“安全第一”。尽管我们一直在喊口号，但多年来一直没有一个很好的产品来解决这个问题。我认为这可能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机会。如果大家找不到新的方向，我觉得这个方向是一个很大的机会。

观点分享：方海存，某软件企业从业者，20多年建筑行业老兵

您刚刚提到的安全问题，我们公司的起源就是安全。目前我们安全计算软件在市场上占有率已经是第一的情况，我们发现这个市场的容量空间很小。另外，我们也与某局合作，为他们做局智慧工地平台和BIM平台。最初，我们以安全检查为切入点，后来也包括了班前讲话等内容。

但是，我们发现推进也很困难。这可能是因为没有找准入口。我之前也做过项目管理，有几年的经验。虽然安全费用占到了5%，但很多时候这部分费用被计入利润，这是行业内公认的事实。当然，这也取决于项目。有些重点项目会投入更多的资金，而一些普通项目能省则省，这就是目前的现状。

观点分享：张宁，产业投资人，30年建筑行业老兵

您的观点非常到位。安全问题确实是一个机会，因为它涉及到损失厌恶。在没有出现问题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将这部分资金计入利润。但一旦出现问题，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由此带来的后果。我之前从事过安全工作，对这个领域的利害关系有深刻的理解。相比之下，其他如质量问题，在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即使有问题也有一些弥补措施。但安全问题一旦出现，就是触碰高压线，就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关于安全措施费用，尽管行业内将其视为利润，但我们可以找到正确的方法来使用它。我了解过许多产品，其中一个问题是过于复杂，而且往往将评判标准一概而论，这使得产品变得过于繁重，对一线使用者来说体验并不好。

实际上，我们需要的可能是更简单的解决方案。我之前提到的“某木鸟”案例，虽然这个项目最后没有继续下去。然而，我看到的是，这个产品的开发成本很低，但用户的活跃度却非常高，而且它的商业闭环也非常简单，可以持续发展下去。

我不知道大家是否听说过早年如何实施智能交通和电子警察。实际上，在90年代，某市想要实施电子警察项目，经费有限也没有系统布局的经验。后来，交警在报纸上登了一个广告，表示如果居民能提供违章行为的照片证据，警方会给予奖励。于是，很多人带着相机去各个路口抓拍违章行为，并将照片交给交警，说清楚这是什么时间，以及什么地点。这样一来，交警就可以根据这些照片进行违章处罚。采用这种低成本的方式，让“电子警察系统”在没有建设和完善的情况下先运行起来了。

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摄影师提供了照片后，警察就通过数据统计出哪些地段的违章行为最多，然后优先在那些地方安装电子警察设备。这样一来，那些摄影师需要寻找新的方向，而电子警察设备总是能够优先布置在问题最多、效率最高的地方。这就是电子警察如何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逐渐发展起来的过程。

这个案例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启示，我们并不一定要“一步到位”投入巨资去搭建非常复杂的系统才能实现产业数字化。我们可以从一个点出发，抓住用户的痛点，用最简单的方法去解决问题，并不一定要用最高端的数字技术，关键是要实用有效，并尽早打通商业闭环。

方总您做过安全问题。在工地上，安全问题是有规章制度可以赋予安全主管一定处罚权的。我们应该充分利用这个机制。就像我之前提到的“某木鸟”案例，每个人都有手机，都会拍照，这与在微信上发送照片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们真的要继续做下去，我们可以按照上海交警的案例，逐步构建我们的系统。

每个公司的基因不同，也导致了他们在许多具体的现场工作方式和方法上有所不同。包括违章行为，也是千差万别。我们没有必要构建一套完整的安全标准体系，但我们可以用这种方式让用户先与问题互动起来，通过一个非常简单的方式，让他们把信息上传到系统中。

后面的事情，比如图像识别、问题标注、甚至标准判断等，我相信可以很容易地用数字化方式来处理。然后，用户可以使用这套系统去解决其他问题，比如如何管理材料。例如，用手机拍照，视觉识别可以做数据点亮，这样就可以数钢筋数量，计算土方量等。这些都是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滚动起来的事情。

（完）